很多時候,我們對于“味道”的理解,源于食物,但又不止于食物,那些與“味道”相關聯的人、事、物……都讓我們對“味道”一詞有了更多的理解。
有人說,幸福的童年,治愈一生。“味道”里的那個人,那些事溫暖著我們的童年,讓我們有足夠的勇氣帶著這份愛無懼當下,走向未來。
以下是本學期嘉興市期末語文考試中,秀水高級中學部分高一同學的作文?荚囍袨槊}作文《味道》,考后標題及語句已做部分修改。
香木寄鄉愁
作者:冷嘉俊
指導老師:陳潔
伴隨著此起彼伏的啼鳴,院子中充斥著柴木燃燒的淡香。
在老家,爺爺特別鐘愛一種香木,這木頭在那兒甚是常見,每次一回老家,迎面撲來都是這熟悉的味道——淡雅的木香。
香木其實是一種樹,一年四季都有著綠油油的細細的樹丫,散發著濃郁的清香。因為種的多,房前屋后、坡坎田間,爺爺?骋恍┗貋砼刹,一捆一捆堆成垛。綠色的樹丫含有豐富的油,一經點燃香味撲鼻。即使枝丫晾干了,香木的香氣仍然四溢。
老家的院子蠻大,養著不少的雞。過年的時候爺爺總是要用這香木來熏,讓香木的味道和雞融為一體。做香木熏雞,爺爺先是選個天氣大好的日子,再和二伯將香木一捆捆的運到院子中央。由于我當時年紀太小,這類事情是不被允許的,只得在一旁遠觀。隨著火焰的跳躍,香氣由內而外的四處蔓延,就這樣要一直熏到下午二三點。
一開始氣味是淡淡的,滿滿都是草木植物的香氣,像一個淘氣的孩童在玩耍;燒至二三個小時,香氣漸漸濃郁起來,好似一個嫵媚嬌艷的女子在酣眠;最后,香氣猶如一只逍遙的俊鳥,破籠而出,隨著風的變化呈現出一種美麗的曲度,徘徊上升,所到之處余香裊裊。
香木用作熏雞,極大地滿足了味蕾,用作其他炭燒也很好。
聽父親說,他年幼時,家里經濟條件不怎么好,吃不上什么名貴的食材。但是,貧窮有貧窮的智慧。在物資匱乏的年代,山里人有自己的辦法來讓生活變得有滋有味。在眾多的“烹飪技巧”當中,父親最喜歡的就是炭燒——他用香木燒成炭灰,把土豆紅薯之類的放進去燜熟,如此便可美餐一頓。
這香木伴隨著三代人的記憶,也如此熏染了我,我愛聽父親說些過往的事,也愛這香木的幽香。
“漁翁夜傍西巖宿,曉汲清湘燃楚竹”,也想在煙銷日出時歡歌,享受這故鄉的山水綠意。如今久居城市的我,只能將這縷炊煙,這抹清香當成一味鄉愁。念及之時,閉目徜徉。
站在山上俯瞰村落,爺爺的大院又有一束煙由下而上,宛如仙境一般。呼吸著香木浸潤過的空氣,望著一排排的香木,有種“久在樊籠里,復得返自然”的舒暢。
夕陽落在山腰上,我由香木引至山下。香木是家和故土的象征,這家總是令人向往……
教師點評:余光中的鄉愁,是一枚郵票、一張船票、一灣海峽,而作者則別出心裁地將鄉愁寄托在富有鄉土特色的“香木”之上。香木熏雞、香木燜紅薯,這是我們一家三代人的記憶,也是一代人的記憶。我們從貧窮走來,奔向小康,我們漸漸遠離了大山、告別了故土。但是那寄托著滿腔鄉愁的“某物”,必定是一個人尋根之旅的心之所向。
(本文登載于2020年7月25日《南湖晚報·成長文苑》)
吃中藥的日子
作者:牟洋溢
指導老師:陳潔
銀灰色的碗盛著滿滿的中藥,熱氣翻滾上升,而后消卻跡象。若仔細聞的話,那稍稍穿過空氣進入鼻腔的苦澀味道隱隱約約。待熱氣不再上升,碗中的藥液不再呲呲作響,我便將碗舉過,一飲而盡。那幽黑而純正的藥汁在舌尖上跳躍,苦澀充斥了胸膛,而我并未皺眉。
味道淡了許多呢……不,是我不再在意了吧。忽的,我回想起那段時光。
小時候我身體虛,母親便買了中藥給我喝。她在一旁熬制著,我在一旁看著,那無色的卻很苦的氣味從鍋蓋的縫隙中溢出,擠滿了整個廚房。我捂著鼻子,母親卻兀自忙著,絲毫不怕那股沖向鼻端的苦味。母親不怕中藥的苦嗎?我想著,看熬藥的火焰在嘶嘶作響。
不知不覺,陽光爬上屋檐,透過窗戶照在了母親身上,而那一層流光又慢慢地到了砂鍋上。我仿佛看見了鍋內的場景,那黏稠褐色的藥液在翻騰著,回旋著,無限的小液滴被擠壓揉碎,散在各處,像極了曦晨時特有的薄薄白霧,待中藥治愈了我的不適,那便是霧散的時光吧,母親就不用如此操勞了。
藥煎好了。母親拿著勺子一遍又一遍濾過浮渣,又扇了許久的風,這才端了上來。我還沒嘗,但光聞這氣味,我就已經投降了,眼睛、鼻子皺成一團。母親笑了,似乎早有預料,拿出了一塊冰糖讓我含著。我好受了許多,開始喝藥了。雖說并無大用,那苦澀的味道絲毫不減,但我確實憑借這個喝完了。那冰冰涼涼的冰糖味似乎融化在了我的心頭,與苦澀味交織在一起。我想,那冰冰涼涼的味道來源于我的母親,它便是母親的味道,讓我忘卻心里的焦灼。
那苦澀的味道何嘗不是母親的味道呢?一次又一次的熬制,一遍又一遍的飲去,每一個病孩子的小苦難在母親那都要加倍。那苦澀的味道久久盤旋在上空,凝聚在心頭——那的確是母親的味道。
腦海之中,母親的身影與薄薄的白霧疊加在一起,那股味道隱隱約約,但又消散不去。不同于現在所嘗的中藥苦澀,那味道來源于那段吃中藥的日子,那是母親交付于我的酸、苦、甘、辛、甜。
梨花香處是故鄉
作者:王倩
指導老師:陳潔
開春,二月。
推開窗,映入眼簾的便是那顆老梨樹,樹枝上光禿禿的,什么也沒有。嶙峋的樹干,滿是滄桑,毫無生氣。大抵是剛開春,天氣還未回暖。
只現在,還無緣邂逅那一樹雪白的梨花,和那長風一吹遍滿了全身的梨花香。
望著眼前的景象,我不禁想起了那一片片的梨樹。
故鄉是貧瘠的,落后的亦或是平凡的。但是那段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光,最醉人的味道,是從這一片土地生長出來的。留在內心最柔軟的地方。
兒時的春天在我看來,并不是姹紫嫣紅的花兒在爭奇斗艷,而是那像雪一般的純白的梨花香。
清晨,沿著曲折的小路走去,后山頭的花香早已迎面而來,包裹全身。跟隨爺爺的步伐,不一會兒就到了地里。放眼望去,滿目的梨花,滿身的花香,像極了滿天的帶著香味的霜雪。梨花不似桃花般明艷嬌媚,亦不似梅花般傲骨凌霜。她是花中的一股清流,緩緩流入人們的心口,味道清甜了整個春天和我的整個童年。
樹上的花打著朵,有單成一簇的,也有幾朵團聚的。黝黑樹枝上的朵朵白花,就像夜空中的星星點點,閃爍著微微的光芒。有些花兒上掛著些許的露珠,有了梨花的染浸,那露珠似乎也有了魔力般清香起來。
爺爺在地間勞作著,一聲聲鋤地聲傳來。我在樹下玩耍,玩累了就爬上樹去吹風。梨樹是極好爬的,一腳踩在龜裂的樹皮上,另一只腳往上蹬。兩手抓住旁邊細小的樹杈,不一會兒便到了樹上。找著一枝可以坐下的樹干,坐著,享受著無邊的滿足。只是不要碰壞了這些花兒便是。有時,用鼻子湊過去輕輕一嗅,夾雜著梨花香和樹枝沉木的味道,我們擁便有了一整個春天。
梨花的純白香氣縈繞身邊。微風掠過,那香氣流在身上,掉落的花瓣也隨即起舞,真像那寒冬的,帶滿了香氣的雪花。
傍晚,日落西山,天邊紅霞映襯著爺爺和我的臉,該回家了。我趴在爺爺肩頭,聞著爺爺身上的陳舊氣味,睡著了。爺爺就像那些梨樹,他的手臂就像樹杈一樣一直守護著我,伴我長大。
鋤地聲漸漸遠去,隨著童年一起湮沒在時光中。凡事過往,皆為序章。
到外地好些年了,我唯獨留戀那后山頭的梨花味,只是再懷念也回不去了。不過,那味道會久久留在心頭,永久揮之不去。
窗前的老梨樹依舊挺立,天氣回暖后,那梨香一定會再次流滿全身,就像爺爺撫摸我一樣。長大后,我把這些味道當作鄉愁,陪著我一起流浪。
小鎮的年
作者:周印
指導老師:陳潔
殷紅的梅花染紅了半山的雪,外公說,新年要來了。
小鎮上過年是很有味道的,家家把準備好的雞鴨宰了,叫聲在寒冬凜冽的風中飄散。燈籠高高地懸在屋檐下,門上貼著紅底金字寫的對聯,邊上還掛著一串辣椒,是火紅的熱情的年。外婆在廚房里忙碌著,外公帶我去買餃子皮。外公說,餃子皮得除夕這天早上去買,買來的面才皮實,包出來的餃子味道才會更好。
院子里停著裹著斑駁的銹跡的“鳳凰牌”自行車,冬天的時候座位是很涼的,外公在上面纏了幾塊布,帶著陳舊的味道。外公總是讓我先上去,他扶著車把再上去,我看著他吃力地爬上車座,看著他手上青灰色的筋和從他斑白的鬢角上滑落的汗珠,我意識到,外公真的老了,而過了這個年,我就長大了。
江南的冬是不大冷的,特別是在這個被山環抱的小鎮里,只能見得山腰上的,薄薄的一層雪,為新年平添的一份味道。三九的梅花是開得很艷的,一簇簇地,團在深色的枝干上,染紅了潔白的雪。
外公賣力地蹬著自行車,帶著煙火氣的寒風吹拂起他花白的發絲,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地閃著光。我攥著外公的衣角,聞著衣服上獨特的,帶著洗衣液和陽光的味道。路邊的小店掛滿了火一般紅的燈籠,在冬日的冷風中熊熊地燃著。小孩嚷嚷著要買爆竹,大人們在與店家還價,自行車吱嘎吱嘎地,駛過去了。
面食店的老板格外地熱情,多送了我們一斤面。外公問他為什么不回老家過年,他憨厚的笑容中帶著幾分無奈,說:“在哪過不是過。”正午的陽光透過薄薄的云層曬在他黝黑的皮膚上,散出柔軟的年的味道。
外公依舊賣力地蹬著自行車,他有些累了,熱氣從他口中呼出,在空中繾綣著又飄散了。天色漸漸有些暗了,金黃的落日為小鎮蒙上了一層紗。男人們站在門口寒暄著,女人們在廚房里忙碌著,飯菜噴香的味道從窗戶中鉆出來,帶著騰騰的熱氣,罥在沒了葉的枝干上,描繪著年的味道。
外公將自行車停到院子里,又被外婆招呼去包餃子。我站在陽臺上望著夕陽,掛在雪白的山尖上,云朵像是偷喝了外公放在屋里的酒,泛起層層的紅。
樓下的小孩放起了爆竹,在狹窄的小巷子里劈哩叭啦的響著,他們捂著耳朵又歡快地笑著,叫著。伴著電視里春晚的開場詞,年的味道鉆進小鎮的磚瓦里,彌散在落滿爆竹屑的青石地上。
外婆端來剛煮好的餃子,翻騰的熱氣朦朧了我的眼。外婆上挑的嘴角和蜿蜒的皺紋訴不盡歲月的蹉跎,但她眼中閃爍的光,終究是走向幸福的。
夜色籠罩在不大的鎮上,煙花照亮了半邊墨色的天和山上殷紅的梅花。新年的雪花飄落了,孩子們的笑聲交織著新年的味道,擁抱了整個小鎮。
巷子深處,比鄰而居
作者:陶蓓莉
指導老師:陳潔
悠長而又靜謐的小巷子里有著小鎮人們樸實的味道。
巷子頭頂上蓋著一席紫色的“遮陽布”——這是一顆大方的紫藤樹,這就是巷口張大爺培育的。再向里走著聞見了一股醇厚的臘肉味,我知道這一定是李媽的手藝。巷子里總有著各色味道,你聞……
走向轉角便到了我的家中。我聞到了一絲酒味,愈加濃烈,大概是米糟酒?傆兄还汕逑惆殡S著。這股清香的味道是甜甜的,它有著米糟不一般的味道。走進家中,果真是爺爺在倒弄他的“那兩把刷子”。這可是讓他在巷子里成名的“味道”——咸鴨蛋。
只見他坐在一個小椅子上,邊上一盆泥和一盆米糟渣,他見著我,便招呼著我坐到他身邊。我看這架勢,他是想大干一場呀。“昨天日里,你李媽給我家送了幾塊臘肉。我想著也要到吃這咸鴨蛋的時候了。所以我也得給他們露兩手。”他一邊說著一邊露著自豪的表情。
只見爺爺抓了一把土把鴨蛋包裹住再裹上米糟渣便又放入了一個小陶罐中。一個接著一個,十分的嫻熟,我看著泥巴都能想到那一個月后的美味了。
不一會兒,一個又一個的陶罐都裝滿了。“我每個罐中裝了八個,這個罐太小了,下次得換大的,不然哪吃得著幾個呀。”他邊說著邊失落的搖了搖頭,大抵是想把他的精湛手藝告訴更多人吧,但是最后他還是露出了幸福的表情。“你快拿去給他們送過去吧。”爺爺吩咐著。
我一家一家的走著,一邊走著,一邊聞著人家家里透露出的味道。嗯,這家是花香,這家是酒香,這家是臘肉香……我送給他們以后,他們都給了我回禮。
這是與咸鴨蛋不一樣的味道。但我知道這其實是同一個味道,這都是在那個巷子里鄰居們熱情而又樸實的味道。這個巷子里有著靜謐的而又讓人怡然自得的味道,大抵這就是家的味道吧。
香木、中藥、梨花、咸鴨蛋……
爺爺、母親、小鎮、街坊……
總有一個味道縈繞在你心頭,總有一個人值得你思念。你心中久久不能忘懷的“味道”是什么呢?